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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[ ↑什麼是戈壁灘?用這張組委會贈送的明信片來說明。地上那大小不一的粗沙礫石,覆蓋的廣大荒漠,就是戈壁了;戈壁乃蒙古語,意指難生草木的土地。]]

戈壁、雅丹、鹽鹼地、火燄山…大漠的地貌雖然多變,但在共同特色就是乾燥荒蕪、不著邊際,在這樣的大地上行走兩天,任誰都很難興奮。第三天的賽事,隊員明顯都累了(即便贊助廠商Red Bull免費暢飲…)。我想,無論是馬拉松式的比賽或工作,到最後支持人撐下去的,往往不是體力,而是意志力。

●Day 3【風生水起】六工城遺址→風力發電群 (28.4公里)

倒數第二天了,要匆匆告別六工城,即使前一天有趁著選手還沒抵達前,偷偷爬上去拍了幾張全景圖(後來才知道這是錯誤示範…抱歉),但依舊不捨眼前這雄偉、神祕不思議的遺址;即便它崩落殘破、單調無趣,但這一離開,下次要再回來恐怕沒這麼簡單。

每天營地送走了大批選手後,就會立刻「拔營滅跡」,廚房、蒙古包、營門立馬就會打包好上車,然後趕往當晚要住落腳的新營地,再把廚房、蒙古包、營門迅速搭好,迎接大批又飢又渴的選手歸來。要餵飽近400多個選手和工作人員,真是個浩大工程啊!

[[ ↓從高處拍六工城的營地,難得一片空曠。]]


只是匆匆來去,也留下了些「痕跡」─垃圾。好比第一晚的蒙古包被風吹走,雖然轉瞬間就消失在無盡的大漠裡,找不回來了,但它終究不會消失,然後成為一個垃圾,只是在沙塵暴中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它,恐為不智之舉,也沒必要;但隨身產出的垃圾…塑膠袋、食物包裝紙,只要人人收納好,集中管理,就不會有「文明人留下的不文明痕跡」了,不是嗎?

「拔營滅跡的原則,是要盡可能把營地恢復成你紮營前的樣子。」這是我大學童軍露營時,學長姐教我的,也是我奉為圭臬再傳遞給學弟妹的常識。走筆至此,我回想起黃崇興教授在第一晚還拎著個小塑膠袋,要隊友們把垃圾集中。我想,這些人類走過大漠的痕跡,應該沒有台大造成的吧?

[[ ↓Well…350名選手離開營地,趕往下一個終點,行李、個人帳篷都打包上車了,但似乎還遺留些什麼?這不是批判,只是提醒共勉!畢竟戈壁挑戰賽年年都會辦,選手也只會不減反增。]]


[[ ↓今天一樣會過河,敦煌的母親河─疏勒河。]]


[[ ↓兩天沒洗澡的結果,就是這樣,洗個臉也很爽。]]


要前往營地的吉普車,只能再多載一個人,所以我讓武均先上車,早點抵達營地拍攝,我就和幾個大陸的媒體同業在疏勒河畔等下一輛接駁車;後來,來接我們的竟是一輛警車。這三天下來,有媒體車坐固然爽,但顛簸的路況+不算慢的車速,導致整個人彈飛,頭撞到車頂蓋,乃是家常便飯;更別說輪胎陷進沙地裡動彈不得,還得下車解圍的窘境了。

[[ ←大風車。快到了快到了,營地就在前方…步行一小時處?! ]]

後來警車在終點前把我們放了下來,因為他們接到任務指示,要待在原地指引迷路的選手。我和同業稍作歇息後,便決定不等公安大哥們了,自己步行到終點。陪我一起走的,忘記是來自哪個大城市的年輕女編輯,以及一個來自廈門日報的男記者。

為何我對男記者印象特別深?因為他來自離台灣不遠的廈門,而且一路上都用著某種特殊的腔調,批評民進黨搞台獨意識,還不斷傳達他的理念:「台灣不是一個國家,而且被中國統一沒啥不好的。」

基於一個假掰的中立媒體人,我雖沒回嗆他,但仍堅持我的立場:「台灣本來就是一個獨立運作的政治體,我們現在也過得很好。」(該死的…我曾經很綠ㄟ!還好跑了兩年黨政後就不藍不綠了。)同行的女編輯似乎有點不滿廈門男記者咄咄逼人的政治立場,後來趁他走遠接電話時,還對我mur mur他幾句:「他實在沒必要這樣!」

今晚駐紮的營地很有意思,是個風力發電廠,所以看到大風車,就知道終點就在不遠的前方(但其實還要再走一小時@@”)。聽說這裡產生的電力,可以一路運送到東岸沿海的大城市,例如上海,而且風車每轉一圈,就會產生2塊人民幣的電力,大約五度。

[[ ↓這朵雲好吸眼球,但別忘了下面的風車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。]]


[[ ↓大風車的影子。]]


[[ ↓中國推行的「禁止放牧計畫」在沙漠裡築起一道道的鐵絲網。「禁牧」是保護沙漠地區的天然植被,不會被放牧人的牲畜吃光;政府則補貼放牧人金錢,鼓勵改為「圈牧」。]]


[[ ↓「退牧還草」據說讓休養生息後的乾旱植物,重新生長,不只延緩”沙漠化”的發生,也進而改善了降雨量和氣候。然而,不同的反對聲音卻是「禁牧」讓被迫轉業的放牧人,離鄉背井到城市打工,然後被狡猾的都市人騙錢…。]]


[[ ↓這應該就算是圈牧了吧?]]



等台大的選手回到營地後,我和武均把前一晚在市區買的十幾罐可樂、雪碧,從採訪包裡拿出來,送給台大的哥哥姐姐們,滿足他們想喝喝人間的飲料;從大家的歡呼和感動的神情,看得出這份「薄禮」在此刻有多彌足珍貴。這些平常在販賣機or 7-11就能輕易取得的飲料,在喝了三天的開水、羊肉湯、紅牛和沖泡寶礦力水得之後,也成了沙漠裡的小確幸;不過教授還是要我們低調一點,以免影響「最佳風範獎」的評分。

[[ ↓風力發電群裡紮營…也是挺酷的。但是大風車們所產生的電,你在這裡卻用不到哩。]]


[[ ↓大風車‧夕陽西下。此時為晚間8點半,為何這麼晚才日落?除了現在是夏天,最主要還是因為全中國統一時區,使用「中原標準時間」(台灣亦為同一時區);否則甘肅省原本應該比京滬等東岸大城晚1個小時又15分鐘。]]


從沙漠離開已經是晚上8點過後了,這裡才開始天黑。拉車回到鄰近城鎮的飯店,幾乎已經晚上10點多了,等寫稿、過音、in帶、剪接、傳輸(中國網路斷線的“功力”,凡出過差的記者,無不人人幹譙…),隔天一早又得趁選手天亮出發前,趕回營地拍攝,所以整夜能睡的時間不到3小時;凌晨3點半,鬧鐘又響了…

●Day 4【功德圓滿】風力發電群→白墩子烽燧 (23.6公里)

即便多年後回憶起戈壁之旅,印象深刻的就是「最後一天,凌晨4點要上車」這件事;從市區回到風力發電群營地,車程長達2小時,我們得趕在6點前抵達,才能拍到選手出發的那一幕。「加油撐住啊!只剩最後一天了。」

回到營區後,天還沒亮,選手已經蓄勢待發;最後一天,成績能否逆轉勝,也是關鍵的一天。今天的路程比較短,只有23公里,拍完選手出發後,我們又搭上媒體專車,前往終點;或許真的太累,不管沿途路況顛簸到整個人彈跳起來撞到旁邊的人或車頂蓋,我也能立刻閉上眼睛繼續睡。

昨晚雖然沒睡好,但至少回飯店能洗澡,邊寫稿還能邊吃泡麵解饞,也是值得欣慰。

[[ ↓沙漠裡吃啥?除了紅牛提神飲料免費暢飲,每晚都供應鹹到爆的羊肉湯,讓大家補充流失的鹽分;每早出發前所領取的”午餐配給”包括:真空包裝的豆干、肉乾、充飢用的饃饃餅,還有「整根咬」的小黃瓜,可以解渴兼補充維他命C,最右邊的黃色水果則是「人參果」。]]


從座位上醒來時,已經抵達終點「白墩子烽燧」,車窗外的騷動讓我意識到上工的時刻到了。工作人員早已把營門搭好,紅底白字「你的能量超乎你想像」大布條已經在終點迎接每位歸來的選手。

這幾天參加當地觀光行程的親友團也陸續抵達終點線旁的等候區,特地從市區買來的西瓜、冷飲、濕毛巾,甚至還有花束,要歡迎勇士們凱旋歸來的鼓勵。

後援會、親友團在空間有限的等候區裡,全都拉長脖子遠望,看看遠方那個風沙裡的小人影,是不是自己隊伍的選手,

[[ ↓「中歐國際工商管理學院」的親友團。為數相當龐大的一群親友,站在高處,等待自己隊伍抵達;對常勝軍的他們而言,充滿勝利的信心,但也有不能輸的壓力。]]


[[ ↓台大戈六隊員於白墩子烽燧合影。]]


當選手抵達終點時,媒體蜂擁而上採訪,看到台大的選手發表感言時,都覺得好驕傲啊!看到老夫老妻的親友團,擁抱、獻花、獻吻,也不禁替這一對對熱愛運動的佳偶們感到幸福。

最後台大EMBA競賽總成績拿下第四名的佳績,更拿下大會得「最佳風範團隊獎」!任何一場競賽人人都想贏,台大的不只展現「面對比賽,努力、團結、不取巧」的精神,更散發「面對他校,是敵人更是朋友」的氣度,連續兩年拿到最佳風範團隊,真是實至名歸!

[[ ↓台大戈六團隊邀請廈門大學選手侯斌一起上台。侯斌是真勇士,台大也是真氣度!(照片來源:張志遠@遠的記事blog)]]


[[ →黃崇興教授‧勝利的一刻。勝利不永遠代表成績的勝利,也可以是一種成功超越自我的勝利。]]

上台領獎前,黃教授更臨時決定要把這座獎,和另一個廈門大學的選手侯斌分享。為了不讓驚喜提前曝光,我負責在台下看緊侯斌,確定他沒離席;等到黃教授突然宣布要與侯斌共享這殊榮時,我再請他向前,黃教授親自跑下台,把代表台灣原住民的服飾獻給侯斌。

後來許多大陸的選手在回憶這段頒獎過程時,都覺得台大選手的這番大器行為,讓他們很汗顏。我想那就是一種台灣人自然而然的軟實力,不是為了搏版面的矯情,而是懂得惜福分享的真性情。「走出台灣,才知道台灣人有多棒!」

回台灣後,戈六隊員們不時都有慶功和聚餐,即便要八點才能下班,我和武均依舊盡力趕赴飯局。即便我和這些哥哥姊姊的實際年齡差了10歲以上,但他們對於挑戰極限、超越自我的那份決心與熱忱,卻宛如一個20出頭的小夥子!他們的活力與耐力真叫我發自內心的感佩!

從一開始的完全陌生人,到後來以第三人稱採訪者的角度,和他們在大漠裡共度4天3夜,最後也成了他們口中的「戈友」,這段難得的緣分和情誼,讓我想起玄奘之路上,最常被拿出來呼的口號:「走過茫茫戈壁,都是姐妹兄弟!」

[[ ↓台大EMBA戈六隊員。這是開幕式上的大合影,大家都活力十足!]]


●影音連結:戈六全紀錄 9’57” (老實說,稿子趕得很倉促)
  四天三夜的賽事有血也有淚,但故事要從台灣開始說起…
●影音連結:
戈壁賽商戰 4’47” (我個人很滿意的專題作品之一)
  商場如戰場,運動場也不例外!戈壁挑戰賽諜對諜的內幕剖析…


【同場加映】 用單腳走完戈壁的勇士 ─「侯斌」


[[ ↑這張照片很有feel,完全突顯侯斌靠義肢在沙漠裡行走有多麼不易。(照片來源:中國企業家雜誌)]]

因為這次出訪,主要以台大為主,所以我無法花太多篇幅和時間在侯斌身上,僅以這一小段文字,表達我對他的欽佩與尊敬。對於侯斌的報導,中國大陸已經有太多的專文,但對我來說,卻是第一次認識這號人物,很高興是在戈壁灘上遇見他,讓我更加看見他的不凡。

現年36歲的侯斌,1975年生於黑龍江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,9歲那年因為交通事故而失去了左腿;即便當時人人皆認為「這個孩子完了」,但後來侯斌證明自己沒有被意外給打敗;亞特蘭大、雪梨和雅典三屆殘障奧運會,跳高冠軍都是他拿走的。

[[ ←侯斌最後一天抵達終點的瞬間。我想,看到這張照片很難讓人不動容。(照片來源:玄奘之路組委會)]]

有眼不識泰山的我,起初還沒在人群裡發現這號人物,畢竟300多人的選手陣容,一時也很難打探完所有人的來歷;在一次偶然的堵mic過程裡,遇到一位選手說:「你們不必訪問我啦,問他問他,侯斌啊,他很有名。」我才赫然發現侯斌這位勇士的存在。

第一眼看到他的義肢,坦白說,我有點嚇到,看似電影裡的機器人或生化人才有的「道具」。細細的支架,撐起的,是一米八的身高,75公斤的精壯身軀。他的膚色黝黑,尚未戴上太陽眼鏡時,有雙典型中國人的單眼皮,談吐很客氣,笑容很陽光。

已經忘記我匆匆訪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,但永遠無法忘懷他充滿自信的神情。直到某一天傍晚看見他出現在終點,我開心地問候他:「恭喜你到達終點了!」他說:「沒有,我沒走完。」一問之下,才知道是因為風沙太大,卡住了義肢的關節,導致無法彎曲,也無法再前進;選手一旦搭上了救援車,比賽的成績就不能再計算了。

不過對侯斌來說,成績可能不是最重要的,挑戰極限才是他想要證明的;因此隔天他照常上路,沒有因為成績不算,而放棄接下來的旅程。112公里的玄奘之路,即便無法把每天規定的20多公里走完,但侯斌一天能努力走上5~6公里,「要花五年把它走完。別人快點,我慢一點。」這是殘而不廢的侯斌對自己的期許。

在戈壁沙漠裡,經過侯斌身邊的選手,無論放慢速度與否,幾乎都會替他加油打氣;在一次媒體的採訪中,侯斌說了這段話:「每個超過我的人,我都會由衷地佩服他,但我也知道,他也會欽佩我。」的確,能夠有無比過人的意志力撐完4天3夜,已經夠值得欽佩,更何況侯斌的先天條件就輸給一般人。

[[ ↓侯斌在六工城遺址。(照片來源:玄奘之路組委會)]]


面對風沙、烈日、乾渴、疲累的襲擊,好幾次在沙漠裡迷了路的侯斌,都不斷反覆問自己,來戈壁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?他後來在自己的微博上寫著:「我不在乎腳前的障礙,我只注意前方的目標。我視每一次的障礙,為生命中必經的挑戰。向前走,向前走,向著內心呼喚的聲音向前走。」

●影音連結:台大進修推廣部專訪侯斌 17’54” 
如果你還不認識侯斌,值得用18分鐘,認識這個不平凡的運動家!

後記一:真實生活裡的侯斌到處做慈善和勵志演講,全球講了1500場,連聯合國都去講了;他2012年再度參加了「戈七」,然後還去了一趟北極。一年後的此刻,再度紀錄這個人物,讓我感觸良多;希望四肢健全的自己也能像他一樣,堅持信念,大無畏地去面對生命裡的每一場挑戰。

後記二:如果有戈六的夥伴看到這篇文章,先跟你們說聲抱歉,這麼遲才紀錄這段「往事」。謝謝大家那幾天的關照,無論是你們還是侯斌,都對我的人生帶來很多啟發…很高興認識大家!也謝謝我的攝影夥伴─武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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